慕容曼霜陷入了沈思，心裏的兩個小人一直都在作鬥爭，要不要利用喬凝接近陸行止呢？要，還是不要······如果不這樣做的話，只怕她很難靠近陸行止，但是如果這樣做了，那她就算得到了，也永遠都有抹不掉的汙點，通過情敵上位，這太膈應了。

“郡主，您要是再猶豫，行止公子只怕就是別人的了。您想想，京城裏有多少人想嫁給他啊。”半秋下了一劑猛藥，喬凝的存在已經不可避免，難道還要因為猶豫而再次失之交臂嗎？

不得不說，半秋這句話起了很大的作用。當斷不斷，必受其亂。要是晚了，有人捷足先登了，那就抱憾終身了，最終慕容曼霜下定決心。

“行止公子現在在哪兒？”

半秋頓時眉開眼笑，自己的話，郡主是聽進去了。

“奴婢都打聽好了，行止公子去了聽雨閣。”她早就做好準備了，就等郡主下定決心。

“走，去聽雨閣。”慕容曼霜的語氣裏滿滿都是堅定，她一定要得到陸行止。

聽雨閣與留香居不同，它更像一個風雅之地，多有名人雅士聚集於此，或暢飲高歌，或吟詩作賦北窗裏，感人世之離合，抒心中之悲喜。

一進聽雨閣，就傳來唱和之聲。歌詞正是那首有名的《聽雨》

少年聽雨歌樓上，紅燭昏羅帳。壯年聽雨客舟中，江闊雲低，斷雁叫西風。而今聽雨僧廬下，鬢已星星也。悲歡離合總無情，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。

少年、壯年、老年均有不同的人唱出，個中韻味大相徑庭。少年時，騎馬斜倚橋，滿樓紅袖招，好不得意；壯年則天涯羈旅、孤寂蒼涼，一片能叫一斷腸；而今老去，往日舊事盡上心頭，，嘆世事之無常，感人世之悲歡，風吹昨夜淚，一片枕前冰。

閣樓上，陸行止聽著時而朝氣勃發，時而哀婉孤淒的歌聲，苦笑一聲，這不正是他的真實寫照嗎？從前他一世輕狂，逍遙灑脫，自以為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。是他的隨性讓他生生地錯過了心中的最愛，而今芳華消歇，只餘一人獨醉。

任世間多少美酒，都不及她曾與他一同喝過的千日紅；任世間多少華美樂章，都不及她的一段清心，只可惜，再也不會有了。往日策馬揚鞭，紅塵瀟灑，而如今惆悵，空餘一腔遺恨。

擡手猛灌，千日紅，喝得越多個中韻味越濃烈。阿凝，你走了，我對你的愛戀卻有增無減。果然是失去了才知道要珍惜嗎？

饒是慕容曼霜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，看到他酒不離口，半醒半醉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痛。他一邊喝酒，一邊喃喃低語，喚的都是那兩個字——阿凝。

慕容曼霜攥了攥手心，壓下心中的不甘，走上前去，提起酒壺，對陸行止說道：“喬三小姐的去世，曼霜也很難過，今日就讓曼霜也醉一回吧。”她可不想稱呼她為清心郡主，清心出自陸行止之口，清心，傾心，念著這兩個字她都覺得不甘心。

如果能就此的他青眼相待，那麽一醉又何妨，甚至是借著懷念“故友”的名義大醉一場又何妨。

說完，酒水猛灌，豪邁而大氣，倒是與她淩霜郡主的威名相符。要是旁人必定會暗暗為她豎大拇指，真不愧是戰勝安王的女兒，小小年紀，又是女兒身，卻頗有乃父之風，估計還會讚一句虎父無犬女。

然而陸行止卻不然，他依然自顧自地喝著酒。他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，她是真心還是假意，他從來都不在意。

慕容曼霜耐著性子，又憋著一口氣說了這麽一番“掏心窩子”的話，然而什麽也沒得到，陸行止從頭到尾都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，還是他對喬凝的愛情世界裏。慕容曼霜覺得自己要瘋了，渾身緊繃，貝齒緊咬。腳下都快被她踏出個洞了。

“行止公子，酒不醉人人自醉，你以為你喝醉了就能忘掉她嗎？”要是他喝酒就能忘掉她，那她慕容曼霜一定將天下間所有的酒都擺到他面前。

陸行止握著酒壺的手一頓，慕容曼霜對他的心思，他不是不知道，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。當日大哥的婚宴上，她穿了與他同色的衣服，暗中給人以錯覺，他就十分不悅，但顧及臉面，沒有明說罷了。方才在留香居，慕容曼霜刻意的靠近，陸行止可以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，但是此時，她提到阿凝，陸行止做不到平心靜氣。

“誰說我想忘掉她。”不是反問，是陳述，看似語氣平平，但那雙桃花眼流露出的是濃濃的眷戀，仿佛阿凝就在他眼前。從前他以為只要見不到她，慢慢地就會忘記她，她在自己的世界裏就會褪色，那他的世界就還是瀟灑肆意的。現在得知她的死訊，他才終於明白，他可以瀟灑肆意地活著，是因為她永遠都住在自己的心裏，從不曾離開。

慕容曼霜眼裏閃過一絲受傷，他這是承認他喜歡喬凝？喜歡到就連人都死了，他還是會用一生去懷念她。

不，他不能喜歡喬凝，他只能是她慕容曼霜的。

“行止公子，她已經死了！”慕容曼霜咬牙切齒地說道。一個死人，就算是喜歡也沒用，他永遠都不會屬於喬凝。現在站在他陸行止面前的人，是她慕容曼霜，不是喬凝。

在慕容曼霜看來，陸行止這是借酒消愁，想逃避喬凝之死這個事實，既然是這樣，那她可不介意把事實再重覆一遍，讓他徹底死心。不僅如此，她還要把喬凝徹底從他心裏剔除，讓他的心裏只有一個慕容曼霜。

她已經死了！陸行止的心猶如針紮，那個清新脫俗、澄澈明凈的女子死了！

看著他難過的表情，慕容曼霜卻在心裏笑了，她死了，她永遠都無法與自己爭奪他，他的妻子只會是自己。

“她殺了自己的庶姐，觸犯了律法，她該死。”火上澆油說的就是她慕容曼霜吧。她不僅死了，還是以有罪之身死的。出塵若蓮的行止公子怎麽能喜歡一個有汙點的女人呢？慕容曼霜在心裏肆意地笑著，只覺當初得主意真是不錯，喬凝永遠都別想翻身。

她就是要告訴陸行止，那個女子品行有缺，她根本就配不上他，不值得為了她而消沈頹廢。她以為行止公子出塵不染，品行高潔，若是知道喬凝“人品低劣”，也不會再喜歡她了。

再聰明的人，在感情面前也會輸的一塌糊塗。慕容曼霜能在安王眼皮底下，做了十幾年的細作，卻為了得到陸行止，聰明反被聰明誤，以陸行止的頭腦，會因為她的一兩句話，就認定喬凝品行不堪？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扣到喬凝頭上，她又這樣極力地抹黑喬凝，會不引起陸行止的懷疑？

還有她慕容曼霜，她就是幹凈的嗎？披著高貴的長袍，內裏卻是骯臟不堪。有多少鮮活的生命在她手上消失。

沒有人比陸行止更清楚喬凝真正的死因，她是昭帝心愛的妃子與別的男人的孩子，昭帝又怎麽容得下她呢。所謂的殺人罪不過是抹黑她以消昭帝的怒氣罷了。

她該死？陸行止可以不介意慕容曼霜誤會喬凝殺人，但是最後這三個字，將慕容曼霜的心中所想表露無遺。

慕容曼霜恨阿凝，她想讓她死？

陸行止腦中閃過一絲念頭，然而速度太快，再加上他酒喝得太多，頭腦也不如往日清醒了，他沒來得及抓住。

陸行止的沈思，落在慕容曼霜眼裏就成了，他是讚同自己的話的，過分自信的慕容曼霜再加了一把火。

“她與姐妹交惡，連她的祖母與母親也不喜歡她，這樣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留戀。”睜眼說瞎話，一直以來都是慕容曼霜擅長的，她是昭帝派到安王府的人，對於這種栽贓陷害的事情向來都是運用自如、得心應手的。

實際上喬老夫人的行徑，她慕容曼霜可看不上，手段太低劣，也好意思拿出來用。但是為了貶低喬凝，慕容曼霜可以不擇手段，仿佛把喬凝說的越難堪，她就越顯得高貴一般。她已經中了一種叫喬凝的毒。

可惜她面對的人是陸行止，她每說一句，陸行止的眉頭就皺的越深。

阿凝雖然死了，但他也決不允許人胡亂編排她。

“夠了！”冷冷的還帶著怒氣的聲音響起。

慕容曼霜擡眼看向這個拍案而起的人，他冰冷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射穿一樣，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冷氣。

“糟糕”，慕容曼霜在心中大呼一聲。方才太過了，只顧著抹黑喬凝，而沒有考慮到那種栽贓陷害的小把戲騙騙別人還可以，在陸行止面前就純粹是自作聰明。

雖然後悔方才說話太過，但話已出口，覆水難收，為今之計只有以謊圓謊，希望能糊弄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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